诗画桃林——谒萧季陶先生墓

　　(文：陈中林)桃林，一个如诗如画的名字，在我的眼里，它的动人之处不是它如诗如画的风景，而是它于我有着一种挥之不去的难以割舍的情愫。

　　多年前，一初中的同学告知我，在他父亲曾经下放的地方桃林，有一古墓，墓的四周嵌满了石碑，碑文皆为国民党政要所题。而此墓主的后人就是与其父亲一同下放的知青。缘于此，我前后近十次走访了桃林，且与墓主的后人萧祖林先生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在一个僻远的乡村，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墓坟为何竟有如此众多的民国政要挥翰题赠呢？随着与萧祖林先生一次次深入的交谈，那环绕在我心中的迷雾渐渐散去，一段将被尘封的历史在我的眼前慢慢清晰起来。

　　墓主萧季陶先生祖藉新化桃林，曾卜居洋溪，其身世如墓表所云“幼遭孤露，境处阨穷，篝灯思纺读之勤，门户识搘撑之苦。甫及童年，粗知生计，善操商业，能释亲忧……既而家道中兴，仁声遐播……”如今的洋溪老街尚留存有一萧氏宅院——三瑞堂，门前匾额“三瑞堂”三字为民国大书家于右任先生所题（此三字前些年尚依稀可辩）。所谓“三瑞”，即萧季陶先生所生三子，因聪慧过人，学业优良，皆有所成，故取“三瑞”名其居所。其长子萧演，北京财政讲习所毕业，先后任湖南芷黔晃禁烟局长，新化警察所所长。次子萧运图，湖南工业学校群治大学法科毕业，湖南全省机械厂督办处会计主任，先后监理新化、安化等县财政，任江苏常州沙田局局长，山东沂州、北通州公安局局长，中央正中书局保管科长等。三子萧涤尘，美国华盛顿大学经济硕士，任财政部秘书嗣长，湖南沅陵邑政，暨任中央留学管理委员会委员，中央党部训练部总务科长，广东黄埔军官学校少将秘书长及少将总教官，国家总动员会议专员。真可谓“一门挺秀，累叶承庥，为国之祯，维家之瑞”。

　　在萧季陶先生的后人中，尤值得一提的是其三子萧涤尘先生。

　　萧涤尘，又名迪尘，字袵民，生于1898年。早年就读于湖南第一师范学校（在校期间曾与毛泽东相识，1945年毛泽东赴重庆谈判，以重庆市长贺耀祖为首的湖南同乡拟宴请毛泽东，萧涤尘为主要筹备人员），后留学美国，回国后曾在北洋政府任顾维钧的秘书，不久南下广州，参加黄埔军校工作。以后到南京、重庆，供职国民党中央党部，此外，还曾一度任教于河南大学、广西大学、重庆大学及国民党中央政治学校。

　　萧涤尘先生素有神童之誉，惜于留美期间因事故受伤，挫损神经，留下病根，又加之其书生意气，不擅权术，以至后来仕途不畅，没有更大的迁升（1986年时任全国政协常委的易礼容先生在复萧涤尘先生女儿的信中就曾提及“传说令尊有神童之称，但和我相晤时期，似乎神智不够精明……偶然听说他仕途不甚如意……”）。抗战胜利后，他随国民党中央政治大学返南京，1948年因病返乡，1951年因洋溪“人人商店”案死于镇反运动，同时被镇压的有子侄兄长共八人。

　　萧季陶先生墓修筑于民国三十一年（1942年），位于今科头乡桃林村太阳界上，该墓以石垣形式筑成，墓的主碑“萧季陶先生之墓”系程潜所题，其左右“乡邦之望”、“丹丘式乐”两碑分别为林森、于右任题写。两侧有石柱联云“连水溁洄资毓秀，温泉潋滟倍钟灵”、“名公振笔光泉壤，有子能文表墓庐”。另有十一碑按编号依次为孙科题写的“厉带河山”，陈立夫题写的“善人有后”，陈果夫题写的“季陶先生事工商，中兴祖业独荣光。不晏起兮不二色，教子成材有义方”，薛岳题写的“河水溁洄”，张治中题写的“殁世有称”，何键题写的“贞珉永固”，陈铭枢题写的“幽光永炤”，覃振题写的“与山川不朽”，唐义彬题写的“名山并永”，王东原题写的“榘矱长存”，曾继梧题写的“无怀葛天之民”，冯玉祥题写的“明德光后”。除石联外，共计十五碑，题写者皆一时政要名流，或楷或隶，或篆书或行草，皆书法遒劲，意境优美。题写者中有唐义彬、曾继梧两先生为我邑耆宿，而曾继梧先生更是与墓主为至戚姻亲。碑石的另一面镌刻有萧季陶先生墓表，撰者为清宣统拔贡、湖南大学教授、江苏常熟宗子威先生，宗子威先生于抗战时期避居我邑，时任教于上梅中学，曾与邑人发起组织萸江吟社。书丹者为民国时期我邑著名书法家曾励贞先生，曾先生亦不幸殁于1951年的镇反运动，书者请书者皆殊途同归。综观萧涤尘先生的生活背景及人生轨迹，以其远客思家，常怀孝悌之心，光耀宗祖之情，遍请名流或诗或文题赠致奠，自然在情理之中。我常思忖，碑文题写者都是当时叱咤风云的人物，此后他们又经历了怎样的人生旅途，又有着怎样不同的运命与归宿？仔细翻检他们各异的人生经历，展现在我面前的是一部不同寻常的沉重的历史。岁月如流，沧海桑田，于今细细摩抚斑驳的碑石，吟诵长逝者书写的碑文，令人不禁唏嘘。

　　萧祖林先生曾与我述及，解放前夕，其叔祖萧涤尘先生的好友成仿吾先生来信邀劝其北上，信中告慰中共将以统战人士相待，后不知何故没能成行，未想竟铸成大错。否则，墓主的后人又将会是另一番景象。

　　萧季陶先生墓于文革中被毁，碑石大多被拆去砌了塘基，墓主之曾孙萧祖林先生为守祖坟，在知青下放时，选择了他先祖的归葬地桃林，从此在该地安家落户。第一次拜访萧祖林先生时，他刚从水塘中起出四块碑石，当时盗墓猖獗，有价值的石刻亦未能幸免，在我的再三叮嘱下，萧先生方把山上的碑石搬迁保存，惜仍有薛岳所题碑石未能寻归。萧祖林先生每每与我言及，深有遗憾。

　　我对本邑碑刻的拓印整理已十余年，走遍了家乡的山山水水。而此墓碑刻之多，题赠者处位之高，书法隽永，内容丰富，实属稀珍。由此，我想到，一乡一邑自有它一脉相承的文化内涵，自有它一脉相承的历史渊源。

　　新中国建立六十年了，国共两党从长期的对立逐渐走向合作，兄弟相逢一笑泯恩仇，历史的车轮总是滚滚向前，但愿往事留存的不止是难忘的涩苦，而是促进一个国家一个民族走向更加繁荣富强的动力。

　　今年清明前后，我又重新走访了桃林。早春的桃林小桥流水，山明林秀，鸟语花香，一派盎然的景象。沿着河堤，眼前豁然开朗。是的，桃林之美，家乡之美，不仅仅因为有我钟情的碑石书法，更因为在这里人文与自然的完美结合时时释我心怀。

　　相关链接：新化：萧季陶墓碑上的碑文部分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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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森题“乡邦之望” 于右任题“丹丘式乐” 程潜题“萧季陶先生之墓”

　　◎林森 1868-1943 福建闽侯人

　　辛亥革命元老，中国国民党右派（西山会议派）主要成员，中华民国首任参议院议长，又历任福建省省长、国民党中央首任海外部部长、侨务委员会委员长、国民党中央　　监察委员、立法院副院长及院长、国民政府主席、国民党中央政治委员会代理主席等职。

　　◎于右任 1879-1964 陕西三原人

　　国民党元老，著名的书法家。曾任南京临时政府交通部次长主持部务。后出任陕西靖国军总司令以反对袁世凯。1922年创办上海大学。1926年出任驻陕总司令。后担任国民政府监察院长。晚年在台湾仍渴望祖国统一。著有《标准草书千字书》等。

　　◎程潜 1882-1968 湖南醴陵人

　　国民党陆军一级上将。曾任国民革命军第六军军长、军委会参谋总长、湘军都督府参谋长、非常大总统府陆军总长、广东大本营军政部部长、第一战区司令长官、湖南省主席等职。1949年8月，在长沙率部起义，建国后任中央人民政府委员、全国人大委员会副委员长、国防委员会副主席、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副主席等。

孙科题“厉带河山”

　　◎孙科 1891-1973 广东中山人

　　孙中山独子。1910年加入同盟会，1917年任第一任广州市长，后于1923年、1926年两次再任广州市长，1931年任南京政府行政院长，1932年任立法院长，1947年任南京政府副主席，1949年辞职旅居香港、法国、美国等地，1965年任台湾“总统府”高级咨议，1973年病逝于台北。

陈立夫题“善人有后”

　　◎陈立夫 1898-2001 浙江吴兴人

　　中国国民党政治家，曾历任蒋介石机要秘书、国民党秘书长、教育部长、立法院副院长等各项要职。与其兄陈果夫主管蒋介石政权的党务、特务、司法、文化教育兼及金融经济，是20世纪上半叶中国政坛举足轻重的显赫人物。国民政府迁台后移居美国。晚年潜心研究中华文化，推动海峡两岸的交流。2001在台湾去世，享年103岁。

陈果夫题“季陶先生事工商，中兴祖业独荣光。不晏起兮不二色，教子成材有义方。”

　　◎陈果夫 1892-1951 浙江吴兴人。

　　陈立夫之兄。中国国民党中央组织部部长，CC系首脑。1928年任国民政府委员兼监察院副院长，1932年任导淮委员会副委员长，1933年任江苏省政府主席，1938年任中央政治学校教育长，1939年任军事委员会委员长侍从室第三处主任。与其弟陈立夫同为旧中国“四大家族”的代表人物。

张治中题“殁世有称”

　　◎张治中 1890-1969 安徽巢县人

　　国民党陆军二级上将。曾任国民政府中央军校教育长、国民政府第五军军长、第四路军总指挥、第九集团军总司令、湖南省主席、国民党军事委员会政治部部长兼三民主义青年团书记、西北行营主任兼新疆省主席。建国后，任西北军政委员会副主席、全国人大副委员长、国防委员会副主席、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中央副主席等职。

何键题“贞珉永固”

　　◎何键 1887-1956 湖南醴陵人

　　国民党陆军上将，曾任国民革命军第八军第二师师长、第三十五军军长、国民党中央委员会执行委员、湖南省政府主席、国民政府内务部长、军事委员会抚恤委员会委员等职。到台后被聘为台湾当局“总统府”国策顾问。1956年病逝，终年69岁。

陈铭枢题“幽光永炤”

　　◎陈铭枢 1889-1965 广西合浦人

　　国民党陆军上将。曾任国民革命军第四军第十师师长、武汉警备司令，后又任第十一军军长、广东省主席、十九路军总指挥、京沪卫戍司令、总政治部副主任、行政院副院长兼交通部长、代理国民政府行政院长。建国后，历任中央人民政府委员、中南行政委员会副主席、全国人大常务委员会委员、政协常务委员、国民党革命委员会中央常务委员等职。

覃振题“与山川不朽”

　　◎覃振 1884-1947 湖南桃源人

　　国民党元老。曾任国民政府特别委员会宣传部部长、立法院副院长、代理院长、司法院副院长兼中国国民党中央公务员惩戒委员会委员。抗日战争期间，被选为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第五、六届中央监察委员，国民政府委员。主张积极抗日。1947年病逝于上海。

唐义彬题“名山并永”

　　◎唐义彬 1882-1950 湖南新化人

　　国民党陆军中将。早年毕业于湖南武备学堂，后留学日本陆军士官学校。1904年在东京参加拒俄义勇军，1905年加入同盟会。曾任湖南省督署参谋长、湖南省政府军务司司长、湖南省造币厂厂长、湖南省水利局局长等职。抗战期间，聘为九战区司令部高级顾问。

王东原题“榘矱长存”

　　◎王东原 1899-1997 湖南醴陵人

　　国民党陆军中将，曾任国民革命军旅长、师长，长沙警备司令、第七十三军军长、湖北省政府主席、湖南省政府主席。在湘期间，提出了一系列全省经济、交通、文化的现代化建设蓝图，亦有政绩。1948年6月，调任总统府顾问，驻台湾。晚年移居美国，著有《浮生简述》等。1997年在台北逝世，终年98岁。

曾继梧题“无怀葛天之民”

　　◎曾继梧 1877-1943 湖南新化人

　　辛亥革命元老，国民党陆军上将。1911年参加武昌首义，任起义军炮队团统带。后任岳阳镇守使、陆军第三师师长、湖南护国军第一军总司令兼第二师师长、湖南政务厅厅长。1926年北伐军攻克武昌时，收集残部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三十三军，任副军长。1928年后，历任湖南省政府委员、湖南省民政厅厅长、湖南全省地方自治筹备处主任、国民政府军事参议院参议等职。

冯玉祥题“明德光后”

　　◎冯玉祥 1882-1948 安徽巢县人

　　国民党陆军一级上将，曾先后任北洋陆军第十六混成旅旅长、第十一师师长， 陕西、河南督军及陆军检阅使等职。1924年发动“北京政变”，改所部为国民军，任总司令兼第一军军长，1926年在五原誓师，率部集体加入国民党，1927年任国民党第二集团军总司令，九一八事变后，积极主张抗日。后任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副委员长、第六战区司令长官。1948年因轮船失火遇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