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高度仅300余米的天马山,你就这样让我无限地仰视吗?一条被深秋山风吹得飘飘忽忽的石径,在荒草中如灰布带般隐现。
午后的阳光打在突兀的岩石上,我拾级而上。走过太多的山路了,却从来没有感觉过这般的陡峭,这般的艰难。层层迭迭的石板路,从山顶天梯般铺到山脚,如激情诗人挥洒出来的爱情诗,一行一行又一行。石板或麻褐色或雪青色,经岁月的磨砺,人群的践踏,已是斑斑驳驳,展现出一种异样的沧桑与永恒。
旅行者结伴而来,来到距新化县城仅15公里的天马山,来者并不都是领略这山的雄壮,这山的秀美。更多的可能是在九井十八庵遗址上的细碎瓦砾、断碑残亭中,寻觅庵诗鼎盛时期的晨钟暮鼓梵语经声;抑或叩问历史长河中浪淘尽的风流人物及他们遗弃的城墙。然而,苍山默默,城墙默默,断碑残亭亦默默无语。是啊,山静如死寂,偶尔只有簌簌作响爬行的四
脚蛇,闪着蓝荧荧的光泽,诡异阴森地看你一眼,幽灵般地钻入数十座僧尼古冢中的某一座中去了。它是古冢主人坚贞不移的守护神吗?还是来自天堂或阴间的使者……
天马山曾是佛的胜地,有镌刻精湛的千佛文石碑和部分残亭仍昂立荒草残阳中为证。慈悲为怀的佛境,为何与太多浸漫战争的刀光血影、呐喊刺杀声残酷蛮横地纠缠在一起——也许,这就是历史,这就是对立中的统一。
历史就这样演绎着,尘封的老书,发出腐朽的气息。清代文人陈嗣助在《天马山记》中说:“元末砦其上,负岩为城,掘地为池。明季避乱时,争依焉。”寥寥数语,记载一段不可磨灭的历史。
传说明朝李闯王余部李进财率兵进驻新化,遭天马山的财主集团的狙击,财主集团以天马山四面如劈如削百丈悬崖和3.5米高长约1公里的石垒城墙为依据抵御。李下令围山40天,使其弹尽粮绝水干。谁知第41天,山上丢下4斤重的鲤鱼,活蹦乱跳。当地人禀告:山上有九井十八庵,不可强攻,只可智取。
明朝早已远去了,我们谁也不可能看到那场血腥的战斗场面。岁月的风云淡化了古战场滚滚的硝烟,胜利的诸侯和溃败的残兵都没能在飘逝的时光中永生,唯有那冰冷的城墙,在如血的残阳中,更加沈稳厚重,岁月的风霜也未曾改变它当初的冷漠粗犷的本色。
我和残阳依旧在天马山顶徘徊,抬眼,一座电视塔立马眼前,原来,千百年的历史可以这样轻而易举地和现代文明毫无阻隔地融在一起的,不露丝毫痕迹,不要任何粘和剂。在雄伟的山门上,爬满粗壮的野藤荆棘,纷纷蔓蔓,宛若文字爬满沧桑的历史书,从头爬到尾。
天马山不会在地球上存在多久了,尽管我现在伫立山顶,极目可见雪峰巍峨,横阳田垄阡陌纵横,丘陵山岗绿波起伏,真的不会多久了。因为附近水泥厂一天天地吞噬它的肌肉骨骼,山脚下的山炮声越来越近越来越疾了。有天,天马山只能成为历史地名了,生活在历史书上让人凭吊。
(残阳中突然想起清代新化的翰林伍毓崧的诗来,作为文章的结尾,让它永远飞腾在人们的梦中:天马岂从西驻南,因何终日系江潭。霜蹄应得腾空去,逐电追风播美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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