阉匠

　　新化及其周边地区,流传着这样一句俗话：“一阉二炉三打铁，还不赚钱去做贼。”意思是说，在民间手艺人中，阉匠是工作最轻松收入最多的人，其次为补锅匠和铁匠，如果还不能赚到钱，他们就只能去当贼了。

　　阉匠在乡村走街串户为猪牛狗鸡等禽畜去势（阉割），阉割后的禽畜增膘快少膻味。阉匠的行头与其他手艺人比最少，一把二指宽的月牙刀佩带在腰间，年纪大资历深的阉匠常常手持一根朱红的一米多长的烟杆，烟锅有半斤重。这东西主要是用来摆谱，当然也可以当拐杖驱狗护身；有人说阉匠身上有一股煞气，狗一见他逃得好远。

　　阉匠大多将华佗或扁鹊当祖师爷。相传月牙刀是祖师爷按照夫人的三寸金莲所穿的鞋而设计的，也有人奉关云长为祖师爷，大概与关云长会耍刀有关。

　　阉匠将母猪腹部切一小洞，取出子宫卵巢割除，将伤口处的血污毛发清理干净后，食指在伤口上快速画圈圈，嘴咿呀念咒语，停顿两秒后，猛地朝伤口吐一口唾沫，食指再将唾沫轻轻抹平，这叫“施法封口”。

　　阉匠将脚下踩着的猪放走的同时，他会立刻大声对主人说：“风吹草长，（猪）长起800斤!”主人一脸虔诚，以感激的表情大声附和着：“承贵言啊！”然后，阉匠捞起水盆中的子宫卵巢等物件，扔到屋顶瓦片上，如果随地一丢让狗吃了，主人会不高兴。

　　主人倒水让阉匠洗手洗脸，然后请上桌，有好饭好菜好酒伺候，主人一个劲地劝阉匠“多吃”。阉匠一定要一个劲地吃，并说：“好吃，吃了好多！”主人很快乐，这意味着他家的猪很爱吃猪食，猪会飞长。在主家吃一餐饭，阉匠就要少收一头猪的手术费，以抵饭钱。饭菜可放开肚皮吃，酒就要有节制了，以免喝多了到另一家阉猪时出事故。

　　阉匠到另一家，猪主人依然会问：“吃饭了吗？”回答说：“我吃了，吃饱了！”你不能说‘我不吃了’，那么主人会很不高兴。

　　一个阉匠一年要阉几百头或上千头猪，个别阉匠要阉死1至2头猪，这是因为消毒不严或操作失误等原因引起的“医疗事故”，阉匠将事故会说成“这是祭刀，是很正常的事情”。这是一种愚民政策：为自己的“医疗事故”推卸责任。按惯例阉匠要给主人赔偿10—20%的损失，一头价值200元的猪，象征性地赔上几十元钱。主人虽然自认“家运不好”而倒霉，而阉匠如果老是出现这种事故，他的生意在这一带也就做不下去了……

　　在新化河东（资江的东面）的吉庆镇和坐石乡等地的群众将某些人作事手脚慢或爱磨蹭，说成“你在阉猪啊”。其实，在河西的乡镇，阉匠阉猪速度是非常快的，一头猪只要几十秒或三二分钟即可阉完，但吉庆等地的阉匠相对较慢，群众并不责怪阉匠手脚慢，他们会说：“只要阉得好就行，人家快是毛快，‘一师一教’啊！”

　　他们认为，“慢”就是扎实，就是认真，就是“阉得好”的表现。

　　是啊，存在就有价值。

　　当炊烟升起，夕阳一地，静谧的山村突然响起：“阉——猪——啦——”前两个字音很重，并拖得很长，“啦”字很轻。这是阉匠在吆喝。

　　显然，一幅典型的梅山乡土风俗图也就勾勒出来了。(文：邱向明 图：谢敏杰)